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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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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怎會如此?

蔔幼瑩仿佛渾身血液被抽走了似的, 臉色蒼白,雙腿無力地後退幾步,嘴裏喃喃著這四個字。

那總管見情況不對, 忙行了禮便要離去。

可方一轉身, 忽地被她扯住袖子, 聽她激動問道:“您是不是搞錯了?怎麽會是太子?您搞錯了對不對?”

一旁的蔔家夫婦見狀, 連忙上來拉住她。

蔔世邕給了一個眼神,好不容易掙脫開來的總管大人, 便帶著其他人快t步走了。

“阿娘!”蔔幼瑩救命稻草似的抓著高氏, “陛下和娘娘一定是搞錯了, 您去幫我問問好不好?怎麽會是太子呢,明明應該是......”

“行了!”蔔世邕突然打斷女兒的話。

隨即從她手中抽出聖旨,將它整理好交給了下人。接著擺擺手,廳堂內一幹人等便自覺退了下去。

他看著女兒, 侃然正色道:“聖旨不會出錯。瑩兒, 爹不是貪戀權勢之人, 可也不會看著你往火坑裏跳, 誰更適合你, 你不清楚, 我與你娘卻是心中明了。你要嫁的人, 是太子沒錯。”

這一番話,似刀刻、似斧鑿。

字字清晰地砸在她耳蝸裏,滾油一般滴落在她心上。

那一瞬間,她明白了一切。

淚水不知不覺蘊滿眼底,蔔幼瑩上前一步, 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爹爹。

張了張唇:“你們早就知道?”

對面偏首,避開她視線不發一言。

她又轉頭看向高氏:“阿娘, 你也早就知道?”

對方亦是沈默。

她怔怔的看著兩人。

須臾,忽然笑了起來,一滴掛在羽睫上的淚珠,墜在了裙擺上,暈出一道不起眼的濕痕。

“原來你們早就知道,早就一起計劃好了,只有我被蒙在鼓裏。我竟昨日還在幻想...”說到此處,她停了一瞬,想起什麽似的倏地望向母親。

頓時恍然大悟。

“難怪......難怪您昨日說我不懂,難怪您要堵我的話。”她邁步上前,緊緊握住母親的臂膀,“為什麽?你是我阿娘啊,為什麽連你也要瞞我?!”

看著女兒眼中的痛楚,高氏身為母親,也不禁潸然淚下:“瑩兒,是娘對不起你,但娘也是為你好。你所愛慕之人並非你良配,為娘怎能眼睜睜看著你嫁與一個輕率魯莽之人?”

聞言,蔔幼瑩當即嗤笑一聲:“為我好?明知我心裏有人,卻強行讓我嫁給別人,是為我好?“

母親這番話太過諷刺,她不由得又哂笑了兩聲。

笑完,眸含失望地看了兩人一眼,故意譏諷道:“是啊,太子乃東宮之主,將來便是九五至尊,爹爹在朝堂上做權臣,我在後宮當皇後,多榮耀啊。”

話音剛落,身後突然伸來一只手扯過她。

接著“啪”的一聲脆響。

蔔幼瑩偏著頭,發間步搖輕晃,霎時安靜下來的廳堂中,只有珍珠碰撞傳來輕微響動。

“誰教你這樣對你母親說話的?她生你養你近二十年,臨到嫁人還能害你不成?”蔔世邕頭一次怒形於色,對著她高聲斥責。

白凈的小臉上逐漸泛紅,浮現出清晰的掌印。她捋了下垂落的發絲,再擡眸,眼底已似死水般平靜。

只不過,尚掙紮著一絲對親情的希望。

“那我呢?我不過是想嫁我所愛之人,又有什麽錯?爹爹,你們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,既是為了我,可曾過詢問我的意願?”

蔔世邕似乎鐵了心,一貫寡言的人如今也強勢起來:“兒女婚嫁向來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我做父親的若是問你,那是寵愛,若是不問,也並非過錯。如今聖旨已下,一切已成定局,你可以不嫁,我們自然也不會綁著你去嫁。你若想違抗聖旨,我們也會陪著你,到時人頭落地,就當是我和你娘沒教好女兒付出的代價,下輩子咱們還做一家人。”

說罷,不容蔔幼瑩辯駁,便兀自喚來春雪,吩咐道:“你家小姐累了,扶她下去休息。”

“呵,爹爹這是要將我關起來嗎?”

春雪正要往前,聽見小姐說話,又停在了原地。

蔔世邕神色冷然,沈聲回應:“我不會關你,你已經大了,應當清楚自己該如何選擇,更應當學會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。”

言畢,她沒有再說話,一雙棕色瞳仁似要將他看穿一般,直直盯著自己的父親。

那一刻,她覺得父親是如此的陌生,仿佛自己從未認識過他。

縱然,他並不是和藹可親之人,可對自己也算是寵愛,連一句重話都不曾對她說過。

但如今……

她覺得自己似乎才剛剛認識他。

一旁的春雪見小姐不再言語,怕兩人再次爭吵起來,便連忙上前半拉半扶地將她帶走。

回到閨房後,蔔幼瑩將房門落了鎖,不許任何人進入,隨後躺回床塌上一動不動。

巨大的打擊讓她禁不住失去生機,恍若一朵即將枯萎落敗的花兒,蜷縮著無力的身軀,為自己尋求最後一絲溫暖。

忽地,她不知想到什麽,原本無神的眸子驟然亮了一瞬。

隨即慌忙起身下床,推開花窗,同當初在菀樂閣時一樣,對著屋頂呼喚邢遇的名字。

下一刻,身姿挺拔的玄衣少年果然出現在眼前。

“邢遇,這次只有你能幫我了。”她伸手拽住他的衣袖,露出一雙乞求的眼神,“你會幫我的對不對?”

她其實心裏拿不準。

畢竟邢遇是父親的親信,不是她的,聽從的自然也是父親的命令。

可眼前的邢遇只默了一瞬,便問道:“如何幫你?”

一剎那,蔔幼瑩眼底頓時又燃起了希望。

便連忙開口:“陛下前日將祁頌關進了重明宮,想來就是為了今日,因此他肯定不會得到任何關於聖旨的消息。邢遇,我知道你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宮,我求求你,你去告訴祁頌聖旨的事情,帶他一起出來,好不好?”

她眼眶泛紅,臉上的掌印仍清晰可見,抓著他衣袖的手指緊緊攥著,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。

這不是一件小事,若被人發現,他會被當場射成一只刺猬。

可邢遇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道:“好,我幫你。”

話落,她來不及說一聲謝謝,便見少年雙腿一曲,消失在原地。

外面日頭正盛,光天化日之下潛進皇宮比夜裏更難,即便是邢遇也並不輕松,好幾次都險些被人發現。

好在他身姿輕盈靈活,以往跟隨蔔相在戰場上也沒少鍛煉偵察的本事,因此順順利利便到達了重明宮臥房窗外。

他敲了敲窗。

裏面旋即傳來一道男聲:“誰?”

他沒說話,又敲了敲。

這回窗戶開了。

“怎麽是你?”看見是邢遇,蕭祁頌著實楞了下。

但又立刻蹙起眉頭,神色擔憂道:“是不是阿瑩叫你來的,她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?”

倒是默契,也懶得讓他想前言了。

於是按照蔔幼瑩的囑咐,將賜婚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對方。

起初蕭祁頌的反應同她一樣,睜眼欲裂、不可置信,幾乎是渾身脫力般跌坐在椅上。

他回憶起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不對勁,從他對母親坦白之後她的一再拖延,到她的刻意躲避,再到那日夜宴之上宣布婚訊卻隱去新郎名諱,最後到昨日,母親異常憂傷的情緒。

他也明白了一切。

原來,他們所有人都在瞞著他,甚至親手計劃奪去他心愛之人,眼睜睜看著他不可得。

呵,什麽最親最近之人,到頭來都背棄了他!

一抹薄紅浮上眼尾,他闔上雙眸,驀地嗤笑了聲。

也不知是在笑自己,還是在笑他人。

半晌,薄紅褪去,再次睜眼時,眸底莫名多了一縷暴風雨前的寧靜。

他看向邢遇,啟了啟唇:“你先回去吧,我有一些事必須要處理。你同阿瑩說,讓她等我,我一定會去找她。”

但他話音剛落,便遭到了邢遇的拒絕:“不行,小姐說讓我帶你出去。”

“我說了,我會去找她的。”

“小姐說,讓我、帶你、出去。”這回他將重音放在了“我”上。

“……”蕭祁頌沈默了會兒。

不過想到他是軍中之人,便也能理解了,於是道:“罷了,隨你吧。不過待會兒,你可是有的是麻煩,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。”

邢遇未再回應他。

隨後蕭祁頌翻過窗戶,跟著邢遇開辟出來的路線,兩人一起順利離開了重明宮。

邢遇一開始並不知他說的麻煩是指什麽,但看見他離開重明宮後直接去往了東宮,便知曉他所說的“要處理的事情”是什麽了。

彼時,蕭祁墨正坐在桌案前書寫婚書。

至瘦而不失其肉的瘦金體,靈動地躍然紙上,映著大紅的紙張分外莊嚴鄭重。更像是虔誠的信徒,在給他心中的神明書寫禱詞。

忽然一陣風刮來,攜著獨特的荀令十裏香。

他筆尖一頓,勾了勾唇:“這麽快就出來了,想必定是有人幫你吧。”

蕭祁頌不知何時站在t了他的身後,正手持一把匕首,將冰冷刀刃對準了兄長的頸脖。

“何必如此呢,你又下不了手。”

他回過身站起來,眸底浸著冷冽的笑意:“我們從一個肚子裏出來,相識二十載,你的脾氣秉性我一清二楚。祁頌,你不是會親手弒兄的人。”

許是被戳中了心事,他握著匕首的指骨微微泛白,隨後仿佛為了證明自己似的,便將刀刃貼得更緊了些。

利刃瞬時在那修長的頸上,劃出一道極細的血痕,螞蟻大小的血珠滲了出來。

他死死盯著面前的人,沈聲開口:“為什麽?”

蕭祁墨稍擡下頜,眼眸微瞇,反問道:“你逃脫禁衛的看守不去出宮,反而浪費時間來我這裏,就是為了問這個?”

“是,我想知道為什麽。”

即便是再滔天的恨意怒意,也掩蓋不住他眸底的沈痛。

他忍不住提高音量:“我們明明是親兄弟,你是我最敬愛的兄長,你明知我與阿瑩兩情相悅,可你為何要這樣做?!”

他想不明白,始終想不明白。

也許母親的背棄是有苦難言、迫不得已,可兄長又為何要如此對待自己?明明從小,最疼愛自己的人就是他。

蕭祁頌情緒難控,可面前那人只是靜靜望著。

少焉,輕聲問道:“疼嗎?”

他一怔:“什麽?”

“你的心,疼嗎?”

他一時未反應過來話中之意,隨後便見對方無視頸側匕首,轉身面向桌案。

蕭祁墨眼眸低垂,指尖放在那紅紙金字的婚書上,似乎陷入了某些回憶中。

片刻,他緩緩道:“祁頌,你自小便以為父親偏疼我,其實你錯了。他與母親一樣,我們二人之間,他更喜歡的是你,因為你最像他。”

此言超出蕭祁頌的預料,他似是也沒想到,兄弟會突然提起這個。

於是眼眶微微睜大,又喃喃了一句“什麽”。

對方自嘲般輕笑了聲:“你每一次闖了禍,父親都會罰你,可你沒有發現,他從未拘束過你,所以你才能一次又一次的闖下禍事,讓他為你一次又一次的收拾爛攤子。祁頌,你可以放縱恣意,盡情享受遨游,可我呢?”

他驀地回首,一雙素來溫和的眸子此刻布滿了憤恨與不甘,直直盯著眼前的胞弟。

“我只能把自己關在狹小的書房裏,與那些枯燥乏味的書籍為伍,每日每日皆是如此。因為父親只想看見我在那兒,他想讓我做的事從始至終只有一件,那就是讓他滿意。”

蕭祁墨朝他逼近一步,語氣森冷:“而你呢,你卻什麽都有,你有他們的愛、你有自由、你還有阿瑩……”

話及此處,他忽然頓住腳步,陰沈的眼神莫名柔和了幾分。

“阿瑩……”他喃喃。

眸中失神一霎,覆又重新看向胞弟,繼續道:“你來此問我為什麽,可我也想問問你為什麽。你不知道吧,我很早很早就喜歡她了,在你還到處惹是生非,根本沒想過情之一字的時候,我就喜歡她了。祁頌,你為何又要搶走她呢?”

搶走?

此話徹底激怒了蕭祁頌,他猛地揪住他衣襟,咬牙發狠地罵道:“你放屁!明明是你搶走了她!她從未喜歡過你,更沒想過嫁給你!你這個偽君子!”

蕭祁墨仰首垂眸,眼含蔑視,唇角淺淺勾著笑,然後擡起雙手,握住了他的手腕。

一股從未感受過的力道從他腕骨傳來,他蹙了蹙眉,竟有些吃痛。

接著,對方狠狠甩開了他。

修長的手指理了理衣襟,蕭祁墨斂起笑,黝黑的瞳仁裏卷起森森寒意。

他薄唇輕啟:“我是打不過你,可也沒你想的那麽脆弱。蕭祁頌,我的心曾經疼過,如今也該你疼疼了。阿瑩今後,只會是我的妻。”

說罷,當即高喊了聲:“來人!”

一群黑甲禁衛頓時魚貫而入,將蕭祁頌團團包圍在中間。

該死,原來他早就等著了!

蕭祁頌暗罵了句。

對面的兄長則立於禁衛之中,不慌不忙道:“二殿下違抗聖令擅離重明宮,孤命你們速將他押回。”

禁衛們齊應一聲,旋即向他沖了過去。

可蕭祁頌也不是吃素的,他從逃離重明宮的那刻就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,於是迅速抽出腰間配刀,三兩下功夫便解決了沖在最前頭的兩個。

抵擋間隙,他不忘兩指彎曲,吹響一聲脆亮的口哨。

下一瞬,一位蒙著面的玄衣少年不知從何處閃了進來,如鬼魅般游竄在前排禁衛中。

伴隨著邢遇哢的一聲收刀,那幾個與他交過手的禁衛便接連躺倒在地。

“好小子。”蕭祁頌彎唇,“看來帶著你是真沒錯。”

說罷,新的一輪進攻又開始了。

屋子裏的禁衛越來越多,蕭祁頌遞給邢遇一個眼神,兩人便齊齊跳出窗外,而後又幾個借力躍上了屋頂。

此時天邊火紅,兩人在夕陽的映襯下於屋頂狂奔,活似一卷瀟灑恣意的武俠話本子。

可奇怪的是,東宮那些禁衛們並沒有追來。而他們要去的朱雀門似乎也並沒有提前得到消息,宮門依舊大敞,負責把守的士兵也一切如常。

太不對勁了。

邢遇也意識到不對,於是放棄了朱雀門,帶著他按照自己來時的路徑,避開巡邏禁衛,翻過高聳的宮墻,這才終於逃了出來。

天色逐漸暗了下去。

蔔幼瑩在閨房裏提心吊膽等待了一整日,眼看著夜色即將降臨,心裏便越發焦急,忍不住在屋內來回踱步。

他們不會被發現了吧?

若是被發現,陛下娘娘斷然不會將祁頌如何,可邢遇怎麽辦?

她越想越覺得害怕,早知應該再冷靜冷靜,想辦法自己進宮說服帝後才對。

正當她懊悔之時,花窗倏忽被人叩響。

她面色一喜,連忙過去開窗。

“祁頌!”看清來人的剎那,她緊緊將他擁住。

懸著的心放下後,眼眶裏便頓時盈滿了淚,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墜著。

“好啦,我這不是來了嗎?你瞧我什麽事也沒有,別哭啦。”他回抱著對方,手掌在她單薄的脊背上來回摩挲。

蔔幼瑩仍舊嗚咽著,哭了好一會兒才轉為抽泣。

眼淚還沒擦幹呢,就急著道:“祁頌,我…我該怎麽辦,我不想…”

“我知道你不想。”

他捧著那張哭花的小臉,拇指擦掉她眼下的淚痕,柔聲細語安撫著:“我不會讓你嫁給他的,阿瑩,我們……”

“我們私奔吧。”

正在抽噎的少女楞住了。

剛湧出來的淚珠還掛在她下睫毛上,今早化的桃花妝早已花成一片,圓溜的杏眼紅彤彤的,此刻正驚詫不已的看著他。

“你,你說什麽?”

“阿瑩,你沒聽錯,我說我們私奔吧。”

“不行!”她下意識後退一步,“我不能與你私奔,我們走了,我爹娘怎麽辦?他們會被我連累的!”

到了這關頭,蕭祁頌也顧不得禮節名聲了,直接翻窗躍進了她屋內。

他抓著她的肩膀道:“阿瑩!除了私奔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。你爹娘明知你與我有情,卻仍瞞著你定下與別人的婚事,如此你還要護著他們嗎? ”

“可這是要殺頭的!”她掙脫開他的手,睜大了雙眼看著他,“違抗聖旨是什麽後果你怎會不知?縱然他們違背我的意願擅自定下婚事,可到底是生我養我的父母,我們骨肉相連。祁頌,你讓我如何狠得下這個心?”

“你放心,我爹不會殺蔔伯父的。他們都這麽多年的交情了,他定不會…”

“祁頌!”她忽地打斷他。

方才喪失的理智因他這一番話,現已全然回到她腦中。

蔔幼瑩細長的眉微蹙著,試圖同他耐心解釋:“這裏不是濠州了,今時不同往日,如今蕭伯父是皇帝,即使他想放過我父母,那言官呢?百姓呢?違抗聖旨總要有個交代,到時不是陛下殺我父母,便是我父母自裁謝罪。”

“我…”這他倒真沒想過,他向來是不懂朝中之事的。

見狀,她嘆了聲氣,心裏越發感到絕望:“你來之前,我本以為可以商量出一個辦法,可現下一想,這世上哪有兩全其美的辦法,除非......”

她頓了頓:“我嫁給太子。”

“不行!”這回換他立馬拒絕道。

“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嫁與他人,要麽他死,要麽我死!”

“祁頌…”她面露難色,向前一步撫摸著他的臉頰,“我也不想。你知道的,我這輩子只想嫁給你一個人。t”

蕭祁頌目光沈痛,再次將她擁入懷中。

勁瘦的雙臂緩緩收緊,眼下也只有如此,才能讓二人汲取到一點溫暖。

命運向來是喜歡捉弄人的,可他們卻從未想過,有朝一日連自己也會成為命運手中的玩物。

蔔幼瑩緊緊圈著他的腰,鼻尖酸澀,眼眶一紅又忍不住落下淚來。

她愛他,只愛他。

旁人都說他不好,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他有多麽多麽的好。

從小到大,他但凡得了什麽新鮮東西,永遠會捧過來送給她。買了好吃的,也永遠會讓她先吃第一口。

有一次她說她想吃大火燜煮的河魚,魚賣完了,他便自己下河去撈,又在炎炎夏日悶在廚房裏,熱得滿頭大汗為她煮魚。

他那些朋友說君子遠庖廚,笑他是個廚娘,他沒應聲。可他們笑蔔幼瑩將來是悍婦,他便將他們各個都打得鼻青臉腫,為此還挨了他父親好一頓打。

這樣好的人,旁人全然看不見也就罷了,可為何非要拆散他們?

她就想待在他身邊,如今簡單,今朝竟也成了比登天還難的事。

蔔幼瑩越想,心裏便越是發痛,一張小臉不知不覺已哭成了淚人。

感受到自己肩膀愈發潮濕,蕭祁頌稍稍退開,捧著她的臉擡手拭淚,嘴裏安慰道:“好阿瑩,不哭了,我在呢,我一直都在。”

可她的眼淚似長河,怎麽也擦不盡,一顆接一顆地落在他手上。

“祁頌…”她抽噎了兩下,艱難出聲:“別丟下我…我不想嫁給旁人…我不要和你分開。”

“我怎麽會丟下你?我怎麽舍得和你分開?”他擦不掉那些眼淚,便俯身去吻她。

吻她新落下的淚珠、吻她殘留的淚痕、吻她時不時嗚咽的櫻唇。

他多想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,他們極盡親昵,再不分開。

可事實總歸不如人願。

吻到最後,蔔幼瑩的哭勢終於見小,他抵著她的額心,難得陷入了沈默。

屋內昏暗,兩人又太近,她看不清他的神色,自然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。

只片刻過後,見他張了張唇。

“阿瑩,我們殉情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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